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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族流放者 1.10 法外之地

四周一片漆黑,伸手不見五指,黑暗中,只聽見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。

賽爾和布魯背靠背站立著,保持著備戰姿勢,聚精會神,留意著黑暗中的動靜。

「你會怕嗎?」
「怕?我從來不怕什麼的。」布魯邊說邊掃視著漆黑的四周。
「你的聲音在顫抖。」賽爾用沈穩的語調說道。
「哈哈,是嗎?」布魯強做鎮靜地答道,但語聲仍帶著顫抖。
「我會儘量幫你的。」
「免了,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。」

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重物滾動的隆隆聲,接著是金屬鏈拖過地面的聲音,和一陣陣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嚕嚕聲。不知是什麼怪獸,忽停忽行地漸漸接近,這令人發寒的聲響傳進兩人耳中,讓兩人下意識地將武器握緊。

「你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嗎?」布魯問道。
「沒有。」
「那我要怎麼配合你啊?」布魯慌了。
「像往常一樣就行了。」賽爾舉起愛用的長劍,架在眼前。
「嘖!可是我什麼都看不見!」
「冷靜一點,布魯,我們有兩個人,沒有問題。」
「好,沒問題,我們是最佳拍檔對不對?哈哈,絕對沒問題……沒問題……」

布魯正喃喃自語著,突然,一個巨大的眼珠在布魯面前不遠處閃現,布魯的背脊剎時竄起一陣涼意,緊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嘶吼聲,在手中的「烈焰」微光照射下,一張血盆大口迅速往布魯身上撲了來。

「賽爾——!」布魯驚慌地大叫。

賽爾倒抽了一口氣,倏然地睜開眼,彈跳轉身,並迅速拔劍環顧四周。沈默了一會兒,賽爾一愣,才發現手中沒有劍,身邊也沒有布魯與怪獸,知道自己原來只是在作夢,才鬆了一口氣。


賽爾轉頭瞄向通風口的縫隙,吵雜的雨聲已經停歇,火堆中只剩下零星的炭火在悶燒,地窖裡出奇地靜,可以清楚聽見通風口外的草動聲。賽爾忘記自己是何時睡著的,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好好地睡,太疲勞了,加上沒什麼事情可做,想東想西著就睡著了。不過,在有危機意識時,儘管再累,賽爾通常不沈睡,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醒來。

賽爾仔細聆聽由外面傳來的沙沙聲,過了幾秒,並沒發現什麼異樣,於是又坐下,閉上眼繼續補充體力。這時又傳來一聲不太一樣的小聲響,仔細一聽,有點像嘆息聲,也像吸氣,接著又傳來一聲呻吟,賽爾立刻望向莉兒側躺的身影。

「還在哭嗎?」賽爾輕輕嘆了口氣,本想不理會的,但莉兒一直發出聲音來,聽起來也愈來愈不像在哭泣,賽爾覺得不對勁,起身走到莉兒身邊,並蹲下身仔細看莉兒在做什麼。

「怎麼了?」賽爾輕聲地問道。

莉兒的手緊抓著布塊,眉心緊蹙,正痛苦地喘息著。

賽爾伸手按住莉兒的前額,一股熱流從掌心傳來。

「看來不妙。」賽爾開始焦慮了起來。
「好難過……」莉兒微張開眼,用很虛弱的嗓音勉強吐出這三個字,隨後又蹙緊眉頭,痛苦地喘息著。
「妳忍耐一下,我馬上回來。」賽爾說完將布塊拉起,妥善地覆蓋在莉兒身上,隨即背起長劍跑出地窖。


渾沌夜空中,有一小片被月光照亮的薄雲,微微的亮光隨著雲層的移動忽明忽暗。寧靜的街道上,只聽得見水滴從屋簷跌到地面的聲音,和晚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,空氣中瀰漫著大雨過後的濕涼氣息。

賽爾盲目地跑著,在這廣大的廢棄街道中,要找誰幫忙呢?賽爾腦中直覺地閃過希爾的面容,但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。此時此刻,賽爾絕不想面對希爾。

才剛打消這個念頭,賽爾立刻發現自己其實無計可施,既不能回到小村莊去求援,也不可能到遙遠陌生的新克里克城去找尋解救方式,更何況,莉兒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,賽爾完全沒概念。

賽爾嘆了口氣,繼續在黑暗中盲目遊走。大約又繞了六七條街,賽爾發現前面不遠的街角有一盞街燈正亮著,燈光下,還有幾個人影在那邊遊蕩,賽爾於是趨前,打算碰碰運氣。

「嘿!賊頭,有人過來了。」那幾個人中,有人發現賽爾從黑暗中接近。
「哦?」暱稱叫賊頭的年輕男子吐了一口煙,瞇著眼往賽爾看去:「一個人而已,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囉。」

那夥人似乎對賽爾這個不速之客頗有戒心。

賽爾走近之後,停在這些人的面前幾步,不作聲,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個人。這些人並沒有很特別,但髮型十分突兀--不是看起來像燒傷過,就是濕淋淋的,還染上了各種不自然的顏色。

「少年仔,有何貴幹?」賊頭問道,並瞄了一眼賽爾身後的劍鞘。
賽爾面無表情地答道:「我有個朋友身體不適,想要找醫師。」

四人面面相覷,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,有人搖頭,有人攤手,也有人用手指比了比太陽穴。

為了提防對方來意不善,賊頭謹慎地掃視賽爾全身:「你是在跟我們說笑嗎?」說完順手拿起手中的煙卷,吸了一口,皺著眉頭說道:「還蠻好笑的。」
「不是開玩笑,我朋友真的需要幫忙。」
「你在這附近是找不到醫師的。」賊頭吸完最後一口煙,隨手將煙卷彈飛到一旁:「這樣吧,我雖不是醫師,但我手邊有一種藥,吃了它,什麼病痛都可以解脫。」賊頭伸手亮出幾個橢圓形藥片:「這東西在這一帶很受歡迎的,價格當然也就不便宜。」

賽爾看著賊頭的眼神,像是認真的,也像不懷好意。

「試試看?」賊頭問道:「這些算你兩千就好。」
「不了,我再找找。」說完,賽爾逕自穿過這些人向前走。
「你找不到更便宜的啦!」賊頭對離開的賽爾叫道:「這裡的人都知道我阿賊的貨是最好的。」

賽爾並沒有回應,不想浪費時間跟這些人周旋。

接著走沒多久,賽爾發現前方的路燈都亮著,有別於其他地方的黑暗,再往前走過一條街後,耳邊更傳來了吵雜的人聲,前方的街口還有一些彩色的燈光映在路面上。賽爾走到街口,向裡面望去,呈現在眼前的,是一片喧鬧的景象,五顏六色的燈光、看板交錯在兩側建築物間,往來的人雖然不多,但比起剛才的無人地帶,這裡熱鬧多了。賽爾不加思索地走進這個熱鬧的街道,眼睛不時瞄向四周。

這條街上有一些商店,還有許多酒吧,有些封閉在玻璃門裡,也有些露天開設,在酒吧聚集的人不少,並且大多是年輕的男女。街道的角落有幾個流浪漢,癱坐在破舊的毯子上,還有幾個穿著暴露的女子,不時地對賽爾拋媚眼。賽爾繼續往前走了一小段路,在一家看起來較整潔的酒吧前停了下來。

店前招牌上寫著:「傑尼斯」

賽爾又看了看立在門旁的小告示牌。

「傍晚五點到早晨五點,誠徵女侍、主廚」

賽爾考慮了一會兒,決定進去問問裡面的人,也許可以得到有幫助的消息。才推開門,吵雜的音樂聲立刻灌入耳中,夾雜了眾人喧鬧的噪音,吵得賽爾頭疼,而且什麼也聽不清楚。本想關上門走人,但眼前似乎沒得選擇,無論如何還是該進去看看。賽爾忍著被噪音轟炸的不適,進了酒吧,繞過兩張桌子走到吧台邊,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。

酒保立刻遞上一個空玻璃杯:「喝什麼?年輕人?」
「……水。」賽爾對酒吧完全不瞭解,凡人世界有些什麼飲料,賽爾更沒概念。
「來杯冰水嗎?要不要加點蘇打?」
「呃……隨意。」

「嘿!老大,再給我們一桶啤酒好嗎?」坐在賽爾身後,一個留著山羊鬍的魁梧男子對著吧台大聲喊道。

酒保對男子比了一個「沒問題」的手勢,並順手夾了一塊碎冰投進賽爾的杯中,注水到七分滿,正要轉身處理其他顧客的點酒時,被賽爾叫住了。

「我想要請教一些問題……」
「請等一下好嗎?現在店裡人手不夠,不好意思。」酒保很有禮貌地答道,隨後拿起吧台上的話機,和其他店員聯絡。

不得以,賽爾只好耐心等待,只是不知道莉兒現在情況如何,想著想著,又開始為自己的擔憂感到莫名其妙。

「給三號桌一桶隆巴克。」酒保對著話筒大聲說道。

「不論那女孩怎麼樣了,對我來說應該是無關痛癢的。」賽爾拿起杯子,在眼前晃了晃:「但又不想就這樣放著她不管。」

賽爾向來不太在意身邊的人有什麼困難,短短幾天內做了那麼多次「幫助他人」的事,竟都是針對莉兒——只是一個生命中的新訪客。

這時,一個和賽爾年齡相仿的金髮少年,坐上了賽爾身旁的座位,右手押了一枚錢幣在吧台上喊道:「傑尼斯氣泡。」說完便側過身背對著賽爾,望向舞台上正在演奏的駐唱樂團。

吧台的空位明明很多,卻選了最接近賽爾的座位,讓賽爾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這少年,不過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,還有他隨著音樂節奏敲擊著桌面的手指。

「傑尼斯氣泡。」酒保送上一杯深紅色的飲料給少年,接著問起賽爾剛才提出的詢問:「你想請教什麼?」
「我有個朋友受了風寒和外傷,需要治療,請問我應該到哪裡求助?」
酒保聽了,無可奈何地答道:「唉!這種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,我這裡只有多寧醇……」
「嘿!別開玩笑了,老大,醒酒藥怎麼能拿來治風寒呀?」少年忽然轉過身來插話:「我沒有專門的藥,不過可以試試看這個……」少年拿出幾個小藥水瓶子擺在賽爾面前,並解說道:「其實城裡的醫師也只會開些讓你好睡眠的藥而已,反正風寒不是大病,睡一覺醒來就好了,我這個藥水也差不多,輕微麻醉的效果可以讓你的朋友好好舒服地睡上一覺,隔天醒來就會好很多了。」

少年看賽爾有些猶豫,繼續補充道:「不會有後遺症,不會上癮,也不貴。」
「沒問題的,泰瑞是我的朋友,你可以相信他。」酒保跟著補上一句。
「多少錢?」賽爾仍半信半疑地問道。
「三十元一瓶,兩瓶五十。」少年順手拿起兩瓶藥水,在賽爾眼前晃了晃。

賽爾不發一語,放了一枚五十元的硬幣在桌上。

「感謝賞臉!」少年收下了硬幣,留下兩瓶藥水在桌上:「至於外傷呢,你可以跟老大買一瓶鐸頓洗一洗傷口。」
「鐸頓?」賽爾疑惑地問道。
「酒精濃度六十五,應該夠濃了,老大,拿一瓶給新朋友看看吧。」
「喏,就是這個了,一瓶一百五十元。」酒保從酒架上取下一個瘦小的綠色瓶子,放在賽爾面前。
「謝了。」賽爾留下一百五十元的零錢,向兩人致意之後便往門口走去。
酒保大聲喊道:「謝謝光臨!」

這是賽爾在酒吧裡聽到的最後一句話,關上了門,吵雜的音樂聲終於停止,賽爾頭也不回,匆匆地走上回程。

賽爾離去後,酒保一邊擦洗著玻璃杯一邊問道:「最近的情況如何,還過得去吧?」
「昨天晚上,我們隊員在這附近發現有魔族出沒,讓我們忙碌了不少……」泰瑞微微地笑了笑,用輕鬆自在的語氣說道:「不過到目前為止,情況都在掌握之中。」
「天哪!魔族?真羨慕你能夠把這種事想得那麼輕鬆。」酒保露出驚訝的表情。
「哼哼,不用擔心,我的隊友們隨時都在監視這一帶的動靜,我現在不就在你面前嗎?」說完,泰瑞將杯中的「傑尼斯氣泡」一飲而盡。
「呵!還真是辛苦你們了。」
「等我們把入侵者消滅了,我會再來告訴你,再見啦。」泰瑞站起身準備往門口走去。
「加油啊,到時候帶些朋友來,我請客。」酒保舉起空杯子,對少年作了一個敬酒的動作。
「一定一定。」少年豎起拇指回應道。

走出了酒吧,少年佇立在門口,望著賽爾離去的方向,嘴角微微揚起。


賽爾回到地窖,添了一些木塊在餘火上,讓火堆重新燃起。

「莉兒,起來一下。」賽爾搖了搖莉兒的肩膀。
莉兒轉過頭,睜開眼看看賽爾的身影,意識不清地說道:「嗯……你回來了?」

賽爾用手撐起莉兒的上半身,將腿架在莉兒背後,讓莉兒靠在自己身上。

「喝下這個。」賽爾扭開藥水瓶湊到莉兒的嘴邊。
「嗯?唔咕……」還來不及問清楚,嘴已經被藥水瓶堵住了,只好喝了再問。

待莉兒嚥下了這看起來和水沒兩樣的藥,賽爾將空瓶放到一旁,改拿起鐸頓的瓶子說道:「我現在幫妳處理傷口。」
「那又是什麼了?」莉兒很吃力地瞇著演,想看清楚瓶身上的字。
「烈酒,將就一下吧。」
「喔。」

莉兒撐起身子緩緩地退到牆邊,靠著牆坐著,賽爾輕輕地扳起莉兒的腳,直接把酒滴在傷口上。

「喔!」莉兒驚叫了一聲,反射性地縮腿。
「很痛嗎?」賽爾問道。

莉兒咬著牙用力地搖頭,接著側過臉,兩眼用力緊閉,雙手緊抓著地上的布塊,腳雖然乖乖地伸回來了,腳趾卻夾得死緊,還不住地抖著。

賽爾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,抓緊了兒的右腳踝,把鐸頓一股腦地往傷口倒了下去。

這一倒,只見莉兒表情急遽變化,先是用力閉著眼睛強忍刺痛,卻又忍不住直想喊停,張開眼睛一看,發現賽爾用這麼粗魯的作法,正想出聲阻止,但隨即痛得大叫出聲。

夜晚時分,南克里克傳出了一聲少女的哀嚎,如果附近有人的話,大概會以為又發生了什麼凶案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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